水资源之争

@那罗陀_银子：印度关闭闸门停止向巴基斯坦放水这事，很多讨论没说到点子上。相比停水本身，更重要的是印度单方面废止 1960 年《印度河河水协定》（IWT），这才是真正的大件事。

印巴分治，国土可以拿支笔硬划一条线，但河流是没法截断的。于是河水问题就成了两家亟需解决的心腹之患，纷争不断。1960 年，世界银行撮合两家谈判，签订了这个印度河条约。条约认定印巴交界区域东三河（贝阿斯河、拉维河、苏特莱杰河）归印度所有，西三河（印度河、奇纳布河、杰赫勒姆河）归巴基斯坦。

单从水量上看，东三河（印）与西三河（巴）水量之比是 2:8，巴基斯坦占大头。但是别忘了，青藏高原这头西高东低，所以我国是大河向东流；喜马拉雅山另一边的印巴却是反过来的，东高西低。被划给巴基斯坦的西三河除了印度河发源于中国以外，另外两条源头都在印度。于是印度作为上游，就有了卡脖子的能力。

正因为如此，IWT 除了对用水和水域的划分之外，还有不少基于国家安全的强制规定。比如，印度必须从东三河向巴基斯坦供水。注意，这个强制规定是有期限的，时间是十年。也就是说，直到 1975 年，印度都负有强制供水的义务。为啥是十年呢？因为这期间巴基斯坦将建立自己独立的运河系统，使西三河流域能够达到灌溉用水自给自足。更重要的，条约还规定印巴必须将有关水文数据和水利建设资料向彼此公开，凡是建设水利工程、开闸泄洪、拦坝等等操作都必须提前向对方通报。

此后条约确实得到了履行，哪怕 1965 年印巴之间发生战争，也没出现过断水。这主要还是世行的力量，它搞了个贷款计划，金主嘛，大家谁也得罪不起。但在军事方面，印度在上游（包括西三河）修建的大坝对巴基斯坦来说就是定时炸弹。但这是地理条件决定的，IWT 协议也无能为力。印度人常以此标榜自己对 “敌国” 的 “仁慈”，称这是 “有史以来最慷慨的水共享协议”。

随着印巴之间局势变化，印方要求重审条约的呼声也始终存在。2008 年孟买恐袭时，印度国内就掀起了要求废止 IWT 的声浪。冲突在 2016 年乌里袭击时达到顶峰，当时四名武装分子袭击了克什米尔乌里镇印度驻军，造成 17 人死亡，莫迪就此声称 “血和水不会一起流淌”，意为一旦发生流血武装冲突，就将撕毁河水条约。2019 年普尔瓦玛袭击，印方宣称要实行水资源转移计划，把河水截留至印度境内。—— 不过以印度的基建能力来说，这就只能是放狠话了。2023 年，印度要求巴基斯坦重启条约谈判，巴方拒绝了这一要求。2024 年 9 月，印度正式对 IWT 条款进行审查。

一直到上个月 22 日，恐怖分子袭击了克什米尔地区帕哈尔加姆的印度游客，造成 26 人死亡。此事在印度国内反应强烈，印方认准巴基斯坦是幕后黑手，并在第二天即 4 月 23 日于内阁会议上宣布单方面废止 IWT，即执行了 65 年的印度河河水条约。这就意味着印方可以在无预先通知的情况下进行关闸、放水等一系列操作。至此，这个长达百年的河水纷争、埋了半个多世纪的定时炸弹终于到了引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