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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体验了一把自由职业,比996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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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辞职了,然后呢?

北上广的清晨,任何一趟开往闹市的高峰地铁里,都塞满了睡不醒的上班族。

有座位的天选之子可以 “体面” 地背上几个单词,站着的社畜只能动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在狭小的车厢立足,寻找刷朋友圈的一隅之地。

西二旗地铁站的早高峰。摄影:肖翊

同一时间,在无数个太阳晒到屁股的出租房里,一群年轻人仍在做着美梦。

不必打卡,错峰出行,他们拥有与朝九晚五截然不同的生活节奏。这群告别了上班的年轻人,正在优胜劣汰的都市丛林中,以最不稳定的方式养活自己。

状态不好的时候,自由摄影师 L 会呆在出租房抽烟,“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

一个选择了不上班的普通人,在寻找自由的道路上,会遇到什么问题?

带着这些疑问,林安采访了数十名不安于现状的 90 后,以下是她搜集到的几则故事。

“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上班”

“我不是一个好员工。”

29 岁的紫祺,是大名鼎鼎的 “第一批 90 后”。在她不算长的就业生涯里,没有一份工作能坚持满一年。

有时是公司裁员,把整个部门砍没了;有时是架构调整,她不愿意转岗,干脆裸辞;还有的时候,纯粹是不喜欢枯燥的工作而已。

既看不上手头的琐碎工作,又够不着 “高大上” 的大公司。就这样,紫祺顶着 “运营” 的头衔,在不同的格子间频繁跳动。直到 28 岁那年,危机感袭来。

“我 28 岁了,还一无所有。”

紫祺所在的深圳罗湖,从来不缺有梦想的年轻人。

当初,没有任何背景的紫祺,揣着一张二本毕业证来到北京,凭的就是一颗不安分的心。如今,要她继续在公司里做一颗没有感情的螺丝钉,是不可能的。

工作四年后,紫祺选择了裸辞。自己承接餐饮类公众号的代运营服务,收入没有上班时高,但自由。

“我赚的不是月薪,是时薪。”

以及,她终于不用浪费时间在通勤上了。“要是一直到老,我还要这样挤地铁上下班,真受不了。”

早高峰,从西二旗地铁站涌出的人流。

“不想挤地铁”、“不想做重复性的工作”、“不想成为一颗螺丝钉”……

关于工作,Nico 积攒了许多相似的抱怨,但隐藏在冰山之下,更深层次的原因是 “没有成就感”。

跟能力平平的紫祺相比,Nico 从公司辞职的时候,月薪已经两万。

Nico 在家拍摄英语教学短视频,从脚本、拍摄、剪辑,都一人完成。

她在一家英语培训机构工作,短短三年,从初级培训师做到了研发经理, 月薪从 5000 涨到 20000 元。其间还跟老板提过三次离职。

“第一次,我吐槽了公司管理混乱、施展空间小、成就感低等问题,领导承诺解决,给我放了两周假。”

Nico 出门玩了一圈,回来接着干活。

“第二次,我把问题又说了一遍,老板承诺解决,又给我放了两周假。”

休假结束,Nico 升上了研发经理。

那是她工作最卖力的一年,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她带领团队开发了一套全新的教学系统,算是 “功德圆满” 了。

然而在整个过程中,Nico 的设计理想与公司时常产生分歧,“毕竟是给小孩子看的东西,糊弄不得。”

Nico 自制的教学视频成品。

耐心一点点被磨平,Nico 再次动了辞职的念头。朋友都劝她,“为了钱再忍忍。”

“可是,上一辈子上班也赚不到多少钱啊”,Nico 反驳道。

这一次,老板没有挽留。

累的时候,Nico 会到阳台弹一会钢琴,怕打扰邻居,她都是戴着专门的耳机弹。

虽说辞职一时爽,不过在正式决定前,Nico 也思索了良久。

她制作了一份 “To be or not to be” 清单,把想做的事情、收益、风险等一条条罗列出来。意外地,她发现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我工作过四家公司,没有一家提供过良好培训,也没遇到过任何职场导师,大家都是靠自己摸索,不断地被公司索取和压榨。然后当你榨不出油时,公司会觉得你 out 了,跟你说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在我看来,996 是不存在的,年轻人一定要通过工作外的时间来学习和进步。”

然而自媒体的流量迟迟没有涨幅,Nico 时常失眠,床头放着一本《睡眠革命》。

创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地地是在职业发展最好的时候 —— 领导刚涨完薪,选择了辞职。

“开一家甜品店” 的愿望在她的脑海里发酵,变得越来越强烈。

开头不算太难,地地花了三天时间求妈妈答应,跟家里借了 10 万块钱,走上创业之路。

那时,身边的朋友大都在准备考公务员,过着一眼到头的日子。而地地的人生,却翻开了崭新的篇章。

“我当时很沉醉于这种追求梦想的愉悦感,和别人的赞美里。”

地地与搭档的卡通漫画。供图:地地

创业初期,地地展现了超乎寻常的意志力 —— 培训、调研、选址、开店,几乎一气呵成。

发烧了,第二天也能起来接着干活。

她跟合伙人亲手将工作室的墙刷白,还报废了一件卫衣。“那件衣服我一直没扔,留到了现在,只要看到衣服上的白点子,我就会想到刷墙的日子。”

地地与合伙人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将工作室装修好。供图:地地

地地形容那时的自己,是无知者无畏,觉得梦想大过天。一周七天,朝九晚十,为了工作可以放弃一切。

但这种亢奋的状态,没有持续到多久,意料之外的问题接踵而至。

“我那时都不知道怎么做收支预算表。”

直到一位客户教她,地地算了算,发现除了房租外,原材料、水单、人工、损耗等都要算进 “支出”,每个月的开销在 15000 元左右。

“怪不得,按照之前的算法,我们应该赚了很多钱,却一直没有。”

地地制作的蛋糕。一开始,她认为开店要有骨气,不能追求网红产品。供图:地地

当一个个错误的决策,让生意始终不温不火时,地地开始懈怠。

心情不好了,就不上微信不开店,或者在家打一天游戏。而不工作就意味着没收入,情绪变得更差,从此恶性循环。

就这样,没有同事也没有职场关系的地地,开始昼伏夜出,与社会彻底隔绝。

地地为工作室制作的第一份卡片:你离 100% 的幸福,只差一份甜品。供图:地地

当兴趣变成了工作,就不再是兴趣了,于是地地发展了新的兴趣 —— 狼人杀。

有一段时间,她每天睡到自然醒,下午做几个蛋糕,晚上出去喝酒玩狼人杀。

生活看上去自由自在,她却比以前更爱哭了 —— 刚跟朋友挥手告别,眼泪就掉了下来,哪怕刚刚结束一局热闹哄哄的吃鸡游戏。

她怀疑自己得了躁郁症,但没钱去看心理医生。察觉到异样的朋友都来工作室陪着,怕她一个人做傻事。

压垮地地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一位新朋友:“这就是你生活的意义吗?你不觉得这样是个废人吗?”

“废人” 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打醒了她。

地地与自制蛋糕的合影。供图:地地

决定关店前的几个月,地地一直在苦苦挣扎。“真的只能关店了吗?我不甘心。”

创业失败的她,背了一身负债,做事情也开始变得畏手畏脚。

“以前在公司我只需要去做一颗螺丝钉,被公司带着走就行。但自己开店不一样,你能看多远店才可以走多远。”

现在,地地也说不出来,在更加漫长的人生坐标上,这段创业经历是好是坏。虽然缺失了两年的职场经验,却也收获了很多 —— 通过一场血淋淋的全方位锻炼,地地看清楚了自己的缺点。

“现在的我,更适合在职场工作。”

自律使我自由

在葛亚坤看来,自由职业,才是世界上最不自由的职业。

毕业后,他进入了一种 “不断折腾、反复试错” 的状态。每半年换一次工作的他,最终得出结论,“我不适合需要与人沟通协作的工作。”

加上从小热爱写作,他萌生了以此为生的想法。

辞职的第一个月,葛亚坤把自己关在家里,写了近十篇小说。最短的一万字,最长的快九万字,全部都投给了豆瓣阅读。

很快,他成为了豆瓣阅读的签约作家,有了第一份相对稳定的收入。

葛亚坤在豆瓣发表的部分小说

受到鼓舞后,葛亚坤为眼前的自由之路打造了一个 “完美计划”:

一边写小说,支撑理想;一边写外包稿件,维持生计;一边准备考研 —— 如果几年后小说还不火,这不读了个研究生吗?可以换个更好的工作嘛。

事实证明,退路太多,也等于无路可退。

2017 年的夏天,葛亚坤独自憋在通州宋庄的小房子里,一边写作,一边考研,一边还房贷。周围既荒凉又没有 WiFi,日子过得清贫又苦闷。

各种欲望撕扯着,然而最令他焦灼的,还是存折上的数字一天天见底。

葛亚坤 16 年在通州买了房子,屋里家具很少,窗外有一大片荒田。

某天,他看见一个新媒体写作群在招外包写手,五六千字的稿子,稿费一千。葛亚坤很快就加了对方。

进群后,他发现一共有 20 多人报名。更没想到的是,通过层层筛选和反复修改,这篇稿子后来竟然耗了一个多月。

“我因为内心焦虑,又不想前面的付出白费,所以一直硬着头皮修改一遍、两遍、三遍……”

不断有人退出,但葛亚坤咬牙坚持了下来,他得到的修改意见从 “从头改到尾” 变成了 “局部措辞和逻辑问题”。

葛亚坤的写作笔记。

一篇稿子完工,第二篇又来了,甲方依然严格。最后中间人顶不住了,干脆让葛亚坤直接跟 “甲方” 对接。

他才发现,一篇稿子的稿费原来是 3000 元。

再后来,葛亚坤在一个知识付费 APP 上看到了自己的文章,署名是所谓的 “甲方”。他才明白,不过又是一个中间商赚差价而已。

葛亚坤养了一只小猫,每天陪着自己。

这一次,葛亚坤直接给 APP 的负责人发了邮件,很快收到了回信。沟通好前因后果后,对方同意按照一个字一元钱的价格与他合作。

阴差阳错地,葛亚坤多了一份长期、稳定的收入。

不过,考研是预料之中的惨败,“说实话,有种解脱的感觉。”

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葛亚坤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小说和稿子的写作之中。

仅一个多月,他就写完了 7 篇稿子,效率是一般写手的 3 倍。完稿的瞬间, 他常常整个人都处于麻木状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每一天,都在与欲望、选择、灵感、品控等魔鬼做斗争。”

葛亚坤的 2018 年的年终总结里写道。

葛亚坤喜欢在写作的时候点蜡烛,能够让他安静下来。

后来,厌恶了机械式写作的葛亚坤,开始重新调整自己的节奏:一周六天,从早上八点写到晚上八点,有时会拖到凌晨。

如今,七七八八的稿费加在一起,他从最初的难以为计,达到月入数万。

“我现在一天工作三小时,也能月入一万,但我不允许自己只写三小时。”

焦虑更是如影随形。他常常失眠,担心甲方突然解除合同,担心稿子过了不审,担心无法平衡理想与商业的关系……

再后来,这种焦虑融入了他的骨髓,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至少每天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还可以靠写字换取粮食。”

采访了 50 多位自由职业者后, 林安发现,和那些打拼多年的 70 后 80 后相比,在辞职这件事上, 90 后要果断得多。

失败率也高得多。

她建议,在冲动裸辞之前,不如先评估一下试错的成本:

1、不上班也能生活 1 年以上的存款

2、已验证的变现技能

3、严格管理时间的自控能力

4、未来一年的清晰规划和目标

如果暂时还不能满足这些条件,不如先老老实实上班。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去追寻自由也不迟。

毕竟, “当一个人抽象地晃荡过,就再也没法具象地上班了。”

来源:看客 inS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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