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姐说起家长觉得自己孩子在这个年龄应该结婚生孩子才是,否则仿佛就是家里的耻辱。
虽然,我父母并没有这样说,但是也暗暗为我捉急,毕竟我虚岁已经三十一了,还任何本事都没有。唯一能让他们觉得可以的,大概是一个野鸡大学的博士,在不明真相的无线小县城,这还是值得一说的事情。但事实上,这些都是他们对我那虚无缥缈的“远大前程”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今年过年回家的时间里,也被安排了一场相亲。这场相亲虽然并不是父母安排,但是也是得到父母默许的。
于是,我被安排到了一场腊月二十五晚上的饭局中。
这场饭局其实比较奇怪,因为是幺舅请客。
我早先知道是一场相亲,但是令我惊奇的是,我并没有看到女方,而只是来了女方的爸爸——一个幺舅经常一起打麻将的,在国有企业还是银行工作的叔叔(我们姑且称他为A叔叔),甚至四、五年前他还在我家吃过饭,那天晚上还喝醉了,并且吐了一地,我们院子里的狗吃了他的呕吐物,还醉死了。这就是我对他印象格外深刻的原因。
扯回来:
那天幺舅请了很多人,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的。晚上吃的汤锅,我叨陪末座,静静看他们喝酒,专心吃自己的,并且给家里的老人(我大外公)夹菜。
席间觥筹交错。免不了要夸奖彼此的子女。我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夸A叔叔的女儿,从对话中听得出来,大概是北美某校硕士毕业,现在正在高校找工作这样。可能大家并不知道究竟能找到什么工作,都是祝贺他的女儿将来能够当上教授之类的。
这个时候,我想到自己的文凭,一个尚未毕业的土博士,第一次感到自残行贿!
这个时候,另外一位叔叔来给A叔叔敬酒,又一个劲夸他的女儿:“你那个女儿哟,了不得。哎呀,将来肯定是要找成都,啊不,我估计得失北京、上海的高富帅才能入他的法眼哦……”
A叔叔:“哎呀,老哥哥你说这些爪子嘛,她的事情我哪里还管得到哦,随便她咯。不过呢,标准还是要有的。当家长的还是要把好这个关。来来来,我们走一个……”
这个时候,我默默喝了一口唯怡,想到自己的农村户口,第二次感到自残行贿!
突然,风向好像发生了变化。
A叔叔:“小陈啊,听说你是XX大学的博士啊,还是好能读书啊,学的啥子专业喃?”
我连忙起身:“A叔叔,我是学历史的,研究的是谶纬啊术数这些。”
A叔叔:“啥子是谶纬术数嘛?”
我:“我还是没办法说得特别清楚。”
幺舅插话:“你还是不行嘛,都博士了,连自己学啥子都说不清楚,你读的啥子书喃?我看你们博士啊还是要到基层来锻炼一下。毛主席就教育我们:‘知识分子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这个话在今天还是没有过时啊!”
他说完又向四周环顾,大家都纷纷点头,并纷纷表示赞同。
我:“¥%……&#@*¥%#”
这是我第三次感到自残行贿!
A叔叔继续问我:“小陈啊,你平时有没有啥子爱好喃?”
我正要回答,他接着说:“我女儿啊也是宅得很,你们现在用这个词哈。一天到黑窝在屋头。也莫得啥子爱好,喜欢啥子歌剧啊、交响乐啊,还经常去国外旅行,给我们发好多照片回来哦。对了,我手机里还有她的照片”。他把手机摸出来,滑了半天,并没有给我看的意思。大概是因为我们坐得很远,递手机比较麻烦。
他接着问:“你平时有啥子爱好嘛?”
我心里很紧张,我说:“我没有啥爱好,除了学习,基本上就是喜欢听京剧听相声,还能唱点说点这样。”
他表情凝重,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就没有再说什么。
我想高雅的我也不懂啊,这是我第四次感到自残行贿!
看起来气氛尴尬了。
旁边一位叔叔突然开口:“老A,你们家女儿长得那么漂亮,估计标准高哦?”
A叔叔:“哎呀,恼火啊。漂亮哪里说得上嘛,自己要求高,我们能有啥子办法喃?家长捉急啊。不过话说回来,确实也长得不差。就是要看他了。”
大家纷纷附和,七嘴八舌的。有的说不是北上广的哪里配得起,有的说还是先解决大学教职问题,有的说届时一定要去喝喜酒。我只好默默给老爷爷夹菜。
想想自己这么不好看,第五次感到自己自残行贿!
饭桌上还说了很多,但基本上我被忽略了。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默默吃完,就下楼去了。
临别的时候,A叔叔专门过来跟我握手,“小陈啊,很不错,我记住你了。小伙子读书要加油啊。你研究的那些我也不懂,肯定是高深的东西。我们下次见。”
另外一位叔叔和他爱人也过来,贤伉俪夸我能读书,要是自己儿子也是这么能读书,卖了房子也要供他。我一再真心实意地表达读书无用这个人人皆知的道理,但是他们一直觉得我在谦虚。我很难过。
第六次感到自残行贿!
礼貌地道完别,我爸和幺舅陪着客人们去打夜麻将,我就回家去了。开车在路上,大家都很沉默,我妈也没有说什么。
过了两天,二十九外公家里团年,幺舅很平淡地说了两句,大概是说A叔叔觉得我和她女儿不是太合适,也就没有下文了。
这是我第七次感到自残行贿!
当然,这件事也就这么胜利地结束了。
来源: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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